专访“中国游戏之一人”杨南征：军人、兵棋与商业游戏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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1994年在美国，暴雪娱乐公司研发的即时战略游戏《魔兽争霸：人类与兽人》在PC平台上发布，这是魔兽争霸这款具有传奇色彩系列游戏的开端；同年在日本，史克威尔公司研发的RPG《最终幻想6》在SFC平台发售，大卖342万套；在台湾地区大宇资讯DOMO小组推出兼具中国风和神话色彩的RPG《轩辕剑贰》，开创了华人角色扮演游戏新的风格。也是这一年在中国大陆，一部名为《神鹰突击队》的游戏横空出世，这是中国大陆之一款独立设计、出版的原创电子游戏，而这部游戏的制作人，也是我们今天专访的主角——被业界誉为“中国游戏之一人”的杨南征。

[戎马前半生，立志做游戏]

“军人必须改变思维，需要用兵棋去改变思维”——————杨南征

杨南征先生于1968年加入中国人民 *** ，历任作战参谋、作战副处长，副团长、师副参谋长，集团军指挥自动化办公室主任，军事科学院研究员，参与导演团、师、集团军、战略区演习十余次，有着丰富的军事指挥经验。

从在一线战场指挥军队的军人到一名商业游戏研发者，这种身份的转变是非常大的，当笔者问起杨老是为何做出这种决定，又是如何适应这种身份上的转变时，他笑着表示“其实对我来说，二者关系密切，是不可分的。”这段军旅生涯可以说影响了他后来所研发的游戏、甚至整个人生。

作为一名军人，一开始他是想在军队里推广兵棋推演这个概念的，但是走了一段不很顺利的路，主要是军队历史上没有这个传统。过去军队里只有沙盘推演，没有严格定量式的指挥传统。到上个世纪70年代中期的时候，他接触到了兵棋推演。因为在1979年对越作战时，有件事情对他刺激很大：有四个师的后勤梯队堵在一条公路上三天三夜，当时所有人都非常紧张，非常担心对方的航空兵进行突袭。但是战前杨南征就已经学习了军事运筹学。

据杨老讲，他的父亲曾经是钱学森的参谋长，钱学森最早引进了一套当时叫OR系统（ ）进行作战研究，也就是后来的运筹学。当时全国之一套的翻译资料，他就读了，并且意识到“我军要想实现现代化，必须要在全军参谋里推广定量的军事指挥。”

在一次军事演习中，杨南征的军事运筹学发挥了巨大作用，这也让他有了一个新的想法，那就是希望可以到基层去，下部队任职，把这个方法真正运用于实际指挥。一般从机关下部队任职，都会提上一级，他当时是副团级，按惯例是要安排一个主力团的团长，但是没有位置，只有一个非主力团的副团长空位，因为迫不及待，于是也没有顾及这些。那年下到基层后，杨老就自学了Basic语言，然后把团里的29项作战指挥全部变成计算机程序，还在团里办了200人的编程培训班，把炮兵、步兵、侦查兵的数据全部编入其中，记得那是1984年，当时的计算机只有Basic语言，他当时最得意的程序就是步兵团的铁路自动编组计划。原来一个作战参谋要做8000个计划才能把一个团做好，而且还会有错误，现在在这套程序的帮助下一个人24分钟就可以完成，而且这都是可以在行进中完成的。那两年，他还发明了一套步兵团指挥自动化快速系统。这套系统一开始也得到了总部的重视，并得到了一研发资金，最后我就把一个团的指挥所由24个人所编为3个人，而且在北京212吉普上还可以进行指挥。后来这套系统在全军进行了推广，获得了领导的肯定。在这之后，国防大学和军事科学院都想邀请他加入，后来他还是决定去了军事科学院，但到了那里才发现一切与他想象的相去甚远。同时，在离开基层之后，他之前倡导的那些就没有人再搞了。之前的成果全都付诸东流。

“我也很失望，这也让我明白，要想让那些东西真正推广开来，需要从改变思维开始，这个不在项目上也不在技术上，完全是我们军人没有转变思维。当时我曾提出‘体能化、技能化、智能化’的概念，我设想了30年以后的军队走入智能化，一定是‘无人化’，关于这些，在我的《智能军队》中有比较详尽的叙述，很多人也说我是30多年前在全军之一个提出信息化概念的人。”杨南征如是说。

1992年他43岁，和大多数已到不惑之年的人不同，杨南征没有选择继续安逸的科研工作，而是做出了一个令很多人惊讶的决定————退出现役、自主择业。“当时我就给自己设定了一个目标，就是小学毕业生12岁开始玩我的兵棋游戏，让广大群众可以从小接触兵棋了解兵棋改变思路。”杨南征也从此开始了人生的新征程。

[首款自研游戏《神鹰突击队》大获成功]

“这款游戏推出后，不算盗版，两年之内销售了两万个拷贝，创造了一个奇迹，金盘公司也赚了230万，于是第二年公司就给了我200万让我同时研发四个游戏。”————杨南征

在1992年退伍后，杨南征曾经在地方开设了兵棋沙龙，希望把兵棋推演推广到大学校园，但是当他来到清华、北大、北理工等学校进行兵棋讲解后，反响不是很好，主要的反馈是觉得这个太难，学不会。于是他就萌生了开发更容易为人所接受的兵棋电子游戏的念头。

一开始，一切并不顺利。那时候，金盘公司刚刚成立，他就提着一箱兵棋去应聘，但是招聘人员并不了解兵棋，所以就被拒绝了。之后，他就开始自己印兵棋的小广告，到处贴，在军事科学院的那个院子里贴满了，正好，时任金盘公司编辑部主任来军科院内小卖部打酱油，在公告栏就看到了这个小广告“兵棋：集地理、历史、数学、军事知识为一体的战争游戏。你想当将军吗，你想当名将吗，玩兵棋。”之后他就按图索骥的找到了杨老，把他招进了金盘。第二天他一到公司，就组建了游戏部。于是中国大陆之一个游戏企业就诞生了——金盘公司游戏部，那是1993年底。后来杨南征就花了11个月时间，研发了之一个兵棋游戏《神鹰突击队》。

《神鹰突击队》游戏画面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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据杨南征回忆当时做这款游戏时的想法“我当时就认准了，分队战术、9个人的班组战术是最容易被学生接受的。除了单兵战术之外，我还做了射击、匕首、擒拿格斗。我那个武器特别全，比如火焰喷射器、反坦克火箭筒等，而且装备几乎囊括了世界上几乎所有这个级别的装备。”除此之外，游戏里所有的场景都由他一人绘制，除此之外他还负责游戏总策划、规则设计、配音师、动画师，因为当时的游戏部算上他只有两个人。当时没有程序员，他就去清华计算机系要了三个大四的学生，他们也自愿参加游戏研发。这几位大学生刚学了C语言，但是还没有实践过。在1994年，这款游戏达到了256色，分辨率也到达了640*480，并且是在平台运行，音乐制作部分，杨南征还专门请来了军乐团的一位老作曲家给游戏编了八支曲子，比如《进军曲》、《交战曲》、《凯旋曲》等等都各具特色。他为游戏设计了一套独特的计算机算法，让敌人的AI非常高，但是又有逻辑。当时游戏设立了一个挑战奖金，如果你在战役中获得无一伤亡的9比0战绩，就可以得到10万元的奖金，结果一直到今天都没有人来认领。最后算下来，历时11个月时间，连买硬件、发工资、租房子，他一共花了11.8万把这个游戏做出来了。

《神鹰突击队》游戏画面

“款游戏推出后，不算盗版，两年之内发行了两万个拷贝，创造了一个奇迹，金盘公司也赚了230万，于是第二年就给了我200万让我同时研发四个游戏。”

《神鹰突击队》游戏实体版

[四个项目同时进行 仅《波黑战争》大卖]

“当时全公司上下都被胜利冲昏了头脑，同时开四个游戏项目，对于连程序员都没有的我们来说，是非常艰难的事情。”——————杨南征

仅仅投资11.8万元人民币、用时11个月研发的一款电子游戏就带来了200多万人民币的收益，这一成绩也使得游戏部成为金盘公司更赚钱的部门。于是公司便决定同时研发四款游戏。杨南征回忆起那段往事时，也表示说，当时全公司上下是被胜利冲昏了头脑。其实当时他已经把《神鹰突击队》后面三代的脚本都完成了，并且打算开发神2。虽然开了四个项目，但是头一年那三个清华大学的学生，最后公司并没有留用，他们最终都去了美国留学，这样金盘公司游戏部面临着没有技术积累，甚至连程序员都找不到的窘境。后来好不容易招到一个，却不是学计算机的，只会多媒体软件，不会c语言。于是乎四个新开的游戏项目都面临着没有程序员的问题，后来杨南征就开始看这个软件并进行自学，利用这个软件开发了一款游戏《波黑战争》。

这款游戏在玩法上又有新的突破。由于还不会3d技术，他只能用渲染的3d图片做背景，把游戏做成一栋栋大楼，你需要一层层的进攻，你需要布置军队破障，坦克支援，步战车把步兵送到楼上，步兵就需要开始逐层的战斗。还有航空兵和直升机可以攻击它的上层建筑。最后这款游戏的销量也很好，但另外三款就卖的不好。

第三年，从智冠来了一个程序员，编程很好，他就做了一款《成吉思汗》，把蒙古大军如何征服世界的故事展现了出来，这就是一款典型的兵棋游戏。之后一年，他们利用《成吉思汗》的技术积累，开发了《 *** 战争》。《 *** 战争》不同于之前的任何一部游戏。这部的游戏中加入了RPG的元素，一开始主角是个秀才，需要进京赶考，没考上，要报国从军，你需要去各路官员那里游说以得到赏识。游戏中加入了清官和贪官的概念，这些人物也都是历史上存在的，遇到不同类型的官员会触发不同的剧情，影响到仕途，这就有了一个开放式RPG的雏形。当你成功攒够军费后，就可以组建自己的军队去虎门打仗，这又是传统的军事游戏模式。

《成吉思汗》游戏光盘

《 *** 战争》游戏画面

[心血之作《长征》胎死腹中]

“就在游戏即将上市的时候胎死腹中，现在想想还是会觉得可惜，也辜负了许多玩家的期待。这个游戏的样盘现在还在我手里。”——————杨南征

杨老向笔者透露，有一款倾注心血的游戏未能上市是他心中一大遗憾。这款游戏名叫《长征》，是一款全新概念的单机游戏。那应该是1998年，他们当时想在游戏中体现出党的路线斗争，于是他把长征中的十次会议设计成了十关，每个会议都有成员：政治局的、扩大的、军事指挥员都在。你要选择你的角色和发言，你的选择会影响到每次会议作出的决议，决定了你下一步的军事部署。比如说毛尔盖会议的时候，跟张国焘会师了，如果当时会议上张国焘当选为之一总指挥，整个党中央会改变原先计划南下，接着就会被全歼。当时还有人质疑这款游戏对长征历史进行了改变。但即使如此，这部游戏仍然得到了资讯出版署、中宣部和团中央的支持。而且有了之前几款游戏的技术积累，《长征》在技术上也非常不错，当时在国内这款游戏之一次用了16k色，模型做的也很好，比如游戏中骑兵骑的马的3D模型及动作都是他自己调的，据杨老讲，他在内蒙插队三年时，有过很深的经历，对骑兵的动作非常熟悉。游戏发售前的内部测试反响也非常好，广告也打出去了，可以说是万事俱备只欠东风。结果发生了一件事：他们的公司被同方公司收购了，而且完成收购后，竟然决定裁撤了游戏部。覆巢之下，岂有完卵，随着游戏部的裁撤，这部游戏也未能成功发行。“就在游戏即将上市的时候胎死腹中，现在想想还是会觉得可惜，也辜负了许多玩家的期待。这个游戏的样盘现在还在我手里。之前那位智冠来的主程序也因此心灰意冷，选择了出国。”讲到这里，杨老师摘下眼镜摇了摇头，可以看出，这款游戏最后未能发售，也是他至今仍然很难释怀的事情。

[事业屡遭波折 执着依旧初心未改]

“后来我发现，还是自己不懂经商，于是就决定去深造，利用三年时间得到了美国SCUPS大学工商管理博士学位。在那三年里除了收获了知识和学位，我还结识了很多新朋友，这对日后我继续投身兵棋推演事业帮助很大。”——————杨南征

1999年开始国内单机游戏市场也呈现出颓势，加之盗版的猖獗，单机游戏行业不再投资者被看好。当时也正好是互联网开始萌芽的时期，美国电商“亚马逊”的兴起也使得杨南征萌发出了一个做游戏电商业务的想法。因为之前他做的很多游戏都被盗版，他就想建立一个线上的电子商务网站，可以把光盘直接寄到玩家手中，这样可以在一定程度上限制盗版的流通。但是当时邮寄是大成本，只能走邮政包裹，成本高而且还不能送货上门。当时平信有着更低的运输成本，还能送货上门，当时一个平信要求重量不能超过20克，一张光盘是12克，他就发明了一个光盘快速封套6克，后来还报了一个专利。后来经过实验，他发现这样邮寄光盘的破碎率只有千分之二。于是，他成立了“金网速达快递公司”，同年他还做了中国之一个电子商务网站。据他透露，网站建立初期发展很快，当时美国一家公司一度打算收购。但是后来，遇到了一些波折，没有继续经营下去。后来他又做了一些其他项目，都不太顺利。“后来我发现，还是自己不懂经商，于是就决定去深造，利用三年时间得到了美国SCUPS大学工商管理博士学位。在那三年里除了收获了知识和学位，我还结识了很多新朋友，这对日后我继续投身兵棋推演事业帮助很大。”

一切的转机是在2003年，当时杨南征成立了一个游戏游戏公司叫远东旗舰，打算重新开始兵棋游戏制作。但是 *** 的紧张， *** 的“汉光兵推”使得我军再一次重视起了兵棋推演。当时军事科学院的参谋就把他请了回去作报告，当时他的建议就是，继续搞兵棋推演。